何應豐﹕素人故事的多重「觀／聽」空間 ．五之四

景觀三．情感和理性的身體接駁版圖

語言紀錄以外，每每身體成為最容易遭到罔顧和不善守護的地方！

故事，冥冥中和身體肌理組織出層層看似「準確有效」的「活動方程式」，只是不知不覺 間因種種錯誤管理的情緒因素，留下的痛症和痕跡，暗地裡逐一埋伏在神經反射系統的深深處…

身體，是一生唯一和自己最緊密相處的「小宇宙」，內置的網路和接駁系統，恐怕是任何 AI 沒法完善的「精密配套」！其中悖論，恐怕又是窮一生也沒法完全認識和掌控的「大 自然機活」！在有限人生中，如是碰碰撞撞的遇上的「莫名奇蹟」，不管是因為某些人或 事或物，偶然啟動了身體和世界交通的的窗口，過程中，導引出的念頭、行為和價值觀， 默默組織出好不一樣的花火或困局，成就出的「學問」，持續累集和磨合出個人和群集間 種種行動體系，拼湊起一個個燃點著社群、集團、家國意志的火種，究竟是福是禍，怎樣 評斷？如是，在感性和理性的平行木上，身體面向的每日挑戰，非比尋常…

故事的情境與情感，隨時間一一給身體留下「烙印」似的記憶，追蹤其中每條筋膜和神經 系統間的物理狀況，多少沉積著糾結不清的組織結構？其中網路形軌，不但給「故／事」 拉開好不一樣的理解維度，更教人回到一切事件的「身／體」始源！

母親們重複勞動的身體機能，怎麼暗地裡把某處肌肉拉得繃緊？奈何日復日的又說服自己： 都習慣了！結果，所謂已知的身體，在「尋常慣性」驅動下，以為那就是「肉身現實」的全部！如是般，卻沒想到：口裡說的和身體呈現的可能出現的龐大落差，才發現，自己一再又繞過正視問題的機會！另一邊廂，似乎時常又打造了不同原因，在深信沒法改變日常程序底下，接受了的和自己說：都是這樣罷！

誰知，自身的故事版圖，充滿了無時無刻滲進的情感因素，把持著身體的物理方位：

口和手，長期以來似事事「對著幹」的日子…

心，長久焦慮下，連呼吸的頻率越來越不對徑了…

意，因情執牽掛，身體早出現了症狀而沒有認真去看清楚…

情緖波動，怎地成為了血壓上升的風險…

上上落落、追追趕趕的習慣，甚麼時候改變了聽見、聞見、觸見的方位…

眼瞼出現張力，以至皮膚透出異常色澤，怎麼又懷疑上家中長期缺乏的「光線」…

腹腔的繃緊，就連坐立的姿勢也出現毛病的那段日子怎麼過…

在沒法子打開胃口的時日，面對飯桌上菜色怎麼會和自己在對境不對心…

身體的疼痛教自己突然變得甘願冒險的紛亂旅程…

指頭的扭曲和肩周肌肉的糾纏，結構著日常姿勢的盲動時刻…

胸口的翳悶在燒，卻不知已是好一段日子沒照顧自己了…

筋骨痠痛的症頭，又和迷信宿命的念頭，存活著糾結不清的失落…

因性別而覺得没有選擇的信念下，使用身體的法門鎖定了肌肉的動態…

誰人的一句話或一個眼神，又鎖住了心肌的自在…

每次選擇安身的位置，就連抓住杯子也覺得乏力的鬱悶…

失神的日子，把骨架分拆使用，只怕又支撐不住身體的沉重負擔…

祖先的訓言，怎麼像把早上起牀的肌肉都排列一次，慎防碰壁…

坐立不安的狀況，額頭和屁股似把自己拉出相反方向…

在夫家的生活沒法和原生家庭體驗拉在一起的時候，便想上廁所了…

晚上的輾轉反側和日間的思緒，好像沒法還原脊椎曲道的自在…

廚房的器皿，隨著思緒混亂的程度，時常出現拿不上手的感覺…

手腳間持續試圖平衡活動的條件，驟然下降的時候才看到焦燥的形狀…

每日上床和起床之間，生活中鎖定的意識和行為，反複和夢境在比試…

最後，一個揉在身體上的球，怎麼會「看到」痛症的端倪？感謝聯合策展人林晏甄（水池） 細心追蹤，以揉球為探測器，進行另一層「身體的素問」，引發出上面串串可能重新建築的閱讀。

惠玲、月霞和秀菊的身體痛點，當中可以釋出的「善意」，或許，都是值得研究的「身體法度」：每人都有一張「身體譜」，隨生活不斷移動變異，當中版圖，投影著生命故事的莫名細節，藉筋肌和神經系統，組合著具體細緻的內部，才慢慢理解，「一個念動」可以影響全身的結構網絡。何況，每日的千萬個念頭之間，怎樣去看已「周身動」了的「情境化 肉身」？也許，一切看似「念念不忘」的，身體都是什麼也知曉的…

風籽／二零二五年二月十九日